签下任命书的第二天，我的工位被搬到了项目组独立办公室。

落地窗擦得锃亮，能看见楼下车水马龙，但我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。

“苏组长，这是张姐让我交给你的资料。”实习生小李把一摞文件夹放在桌上，说话时眼神躲闪。

我翻开最上面的文件夹，里面是“生活剧场”挑战赛的预算表，数字被红笔改得乱七八糟。

张思薇的字迹像她的人一样张扬，在“KOL合作费用”那栏写着“太贵，换新人”。

手机在这时震动，是凌子轩的助理发来的消息：“凌总让你十点到他办公室。”

我捏着手机站在窗边，看见张思薇从总监办公室出来，手里拿着个保温杯，笑得花枝乱颤。

赵立东跟在她身后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那亲昵的样子让我胃里一阵发紧。

电梯在顶楼停下时，我深吸了口气。总裁办公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，隐约能看见凌子轩的身影。他助理笑着迎上来：“苏**，凌总在等你。”

推开门的瞬间，雪松味扑面而来。凌子轩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文件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。

“坐。”他抬了抬下巴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，“预算表看了？”

“看了。”我把文件夹推过去，“张思薇改了很多地方，尤其是KOL这块。”

他拿起预算表翻了两页，突然笑出声：“她想把预算砍半，然后用省下的钱请自己的网红朋友？”

我愣住了。昨晚核对合作名单时，确实在备注栏看到几个陌生名字，当时以为是新签的艺人。

“赵立东批准的。”凌子轩把预算表扔在桌上，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，“但星途的钱，不是给他们中饱私囊的。”

他打开电脑，调出一份名单：“这是我让人筛选的KOL，数据真实，报价合理。你下午联系他们，就说是我的意思。”

屏幕上的名字个个都是行业顶流，我看着那些天文数字般的报价，吞了口唾沫：“这预算……”

“预算我来批。”他打断我的话，目光落在我脸上，“你只需要保证效果。”

离开时，我在电梯里遇见了张思薇。她手里拿着份文件，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亮：“晚晴，刚从凌总那回来？”

“嗯。”我按下一楼的按钮，尽量让语气平淡。

“凌总是不是夸你方案做得好？”她往我身边凑了凑，香水味呛得我头疼，“其实我早就说过，你是块璞玉，就缺个机会。”

电梯门打开的瞬间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：“对了，赵总让我们下午开项目会，记得带上你的执行方案。”

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，我甩开她的手时，文件掉在地上。

散开的纸张里，有张便利贴飘到我脚边，上面是赵立东的字迹：“让她掉进坑里。”

下午的项目会设在小会议室，赵立东坐在主位上，手指敲着桌面：“苏晚晴，说说你的执行方案。”

我打开投影仪，刚调出第一页PPT，张思薇就举起手：“赵总，我觉得流程太复杂了。用户要拍视频、发社交平台、@官方账号，步骤太多会降低参与度。”

“我做过调研。”我点开数据图表，“增加一个互动步骤，能提高30%的用户留存率。”

“调研能当饭吃吗？”赵立东把钢笔往桌上一拍，“我看你就是想搞特殊！张思薇，你说说你的想法。”

张思薇得意地笑了笑，打开自己的电脑：“我觉得应该简化流程，用户直接上传视频就行，我们来筛选。”

“那怎么保证公平性？”我皱起眉，“没有公开投票，很容易有黑幕。”

“苏晚晴！”赵立东猛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，“你是项目负责人还是张思薇是？让你加个人怎么了？”

他指着门口，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份简历。

张思薇赶紧站起来介绍：“这是我朋友，做视频剪辑的，技术特别好，我让他来帮忙审核视频。”

我看着那个男人吊儿郎当的样子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
简历上写着“曾任职于某传媒公司”，但没写具体离职原因。

“赵总，项目组有专门的审核团队。”我试图据理力争，“再加人会增加沟通成本。”

“就这么定了！”赵立东把简历扔在我桌上，“让他明天上班。”

散会后，我坐在会议室里发呆。

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，把简历上的照片晒得发白。

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奇怪，像藏着什么东西。

手机震动时，我吓了一跳。是凌子轩发来的消息：“会议不顺利？”

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打字又删掉，最后只回了个“还好”。

晚上加班时，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用户报名数据，已经有上千人提交了申请。

我揉了揉眼睛，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。

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。是张思薇和那个新来的男人。

“……放心，我已经把后台权限给你了。”张思薇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到时候把那些点赞高的视频都删了，换成我们安排的。”

“那凌子轩那边……”男人的声音带着犹豫。

“他一个投资人懂什么？”张思薇冷笑一声，“赵总都站在我们这边，苏晚晴翻不了天。”

我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发抖，热水溅在手上烫得生疼。转身时，撞到了身后的文件柜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
茶水间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我慌忙跑回办公室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刚锁上门，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
张思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：“晚晴，你还在吗？”

我捂住嘴不敢出声，看着门缝里的影子来回晃动。

过了很久，脚步声才渐渐远去。

凌晨两点，我终于整理完所有数据。

关电脑时，发现桌面上多了个陌生文件。点开一看，是段监控录像——张思薇昨天在赵立东办公室，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他抽屉里。

发送者是个匿名邮箱，只有一句话：“小心点，他们不止想抢项目。”

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突然想起凌子轩说过的话：“赵立东要么是老糊涂了，要么是故意装糊涂。”

现在看来，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把监控录像刻成光盘，揣在口袋里去了凌子轩的办公室。

他正在打电话，看见我进来，对着话筒说：“先这样。”

“凌总，我有东西给你看。”我把光盘放在桌上，手心全是汗。

他挑眉示意我继续说。我刚要开口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
赵立东带着张思薇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份报表。

“凌总，这是项目最新的进展。”赵立东笑得一脸谄媚，“多亏了晚晴和思薇配合得好，数据很漂亮。”

张思薇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光盘上，眼神瞬间变得凌厉。

她快步走过来，假装要拿报表，故意撞了我一下。

光盘掉在地上，被她一脚踩碎。

“哎呀，对不起晚晴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她捂着嘴道歉，眼里却满是得意。

我攥紧拳头，指甲掐进掌心。凌子轩突然开口：“没关系，苏晚晴应该备份了吧？”

我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：“嗯，存在云端了。”

张思薇的脸瞬间白了。

赵立东赶紧打圆场：“年轻人嘛，难免毛手毛脚。凌总，我们还是说说项目吧。”

凌子轩没理他，看着我：“你跟我来一下。”

他把我带到休息室，关上门的瞬间，我再也忍不住，眼泪掉了下来。

“他们太过分了。”我哽咽着说，“不仅抢功劳，还想篡改数据。”

他递给我一张纸巾，沉默了很久才说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？”我抬起头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。

“张思薇的那个朋友，是墨冷轩的人。”他靠在窗边，声音低沉，“墨冷轩想通过星途的项目洗钱，赵立东收了好处费。”

我愣住了，手里的纸巾掉在地上。墨冷轩这个名字，在财经新闻里见过，是个以手段狠辣著称的投资人。
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？”我声音发抖，“项目马上就要上线了。”

“按原计划进行。”他转过身，目光坚定，“但我们要加一道保险。”

他打开电脑，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：“这是我让人做的备用系统，所有数据都会实时备份。他们改不了。”
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，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我突然觉得很安心，好像不管多大的风浪，有他在就不怕。

“可是……”我犹豫了一下，“这样会不会很危险？墨冷轩他……”

“他不敢动我。”凌子轩打断我的话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，“但你要小心，他们可能会对你下手。”

我点点头，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。走出休息室时，看见张思薇站在走廊尽头，手里拿着手机，对着我们的方向。

她看见我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。

回到办公室，我打开电脑，盯着屏幕上的备用系统。突然收到一条短信，是陌生号码发来的：“你***住院费，还没交吧？”
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妈妈上个月查出冠心病，一直在老家医院住着，这件事我从没跟公司任何人说过。

手指颤抖着回拨过去，电话却关机了。

窗外的天阴了下来，乌云像墨汁一样在天上晕开。我看着桌上的项目进度表，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场职场斗争。

张思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，手里拿着杯奶茶：“晚晴，别太累了。喝点东西吧。”

她把奶茶放在桌上，杯壁上的水珠滴落在报表上，晕开一小片墨迹。

“对了，”她笑得一脸无辜，“我昨天听小李说，你妈妈身体不好？要不要请几天假回去看看？项目这边有我呢。”

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，突然明白了。

她们什么都知道，她们早就开始调查我了。

拿起奶茶的瞬间，我注意到杯盖上的标签被换过。

原本应该是原味的，现在却贴着“珍珠奶茶”的标签。

而我对珍珠过敏，这件事，只有大学室友知道。

张思薇看着我手里的奶茶，眼里闪过一丝期待。

我举起奶茶，对着她笑了笑：“谢谢，不过我最近减肥，不能喝甜的。”

说完，我把奶茶扔进了垃圾桶。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脸，我突然觉得，这场仗，我不能输。

手机在这时震动，是凌子轩发来的消息：“晚上七点，老地方见。”

我看着那行字，心里稍微安定了些。

手指在屏幕上敲下“好”，却没注意到，张思薇正站在门口，用手机拍下了我们的聊天记录。

她转身离开时，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。

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，是发给墨冷轩的消息：“鱼上钩了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，点开凌子轩发来的地址。

那是一家隐蔽的茶馆，离公司很远。

也许，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了。

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，我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，是早上实习生小李塞进来的。上面用铅笔写着：“张姐让那个男人，把病毒放进了你的电脑。”

我的心猛地一沉，回头看向电脑屏幕。屏幕右下角的网络图标，正在疯狂闪烁。

坏了。

我赶紧拔掉网线，可是已经晚了。屏幕突然变黑，然后弹出一行红色的字：“游戏，开始了。”

窗外的雷声轰隆隆响起，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。我看着黑掉的电脑屏幕，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
这场仗，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打。

抓起包冲出办公室时，走廊里空无一人。

电梯在一楼停下，门打开的瞬间，我看见张思薇站在里面，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。

“要去哪啊，苏组长？”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电梯里回荡，带着回音。

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电梯门缓缓关上，把我们俩关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。

雷声在这时炸响，电梯突然晃了一下，灯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