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夏末的傍晚,空气里依旧残留着白日的燥热,混合着泥土、青草和牲口粪便的气息,沉甸甸地压在古家坳低矮的屋顶上。古家的泥草房里,气氛比这天气更闷。一盏小油灯的火苗在粗陶灯盏边缘不安地跳动着,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在低矮木桌旁的几张脸。爷爷古树根蹲在门槛旁的小石墩上,手里的铜烟袋锅“吧嗒吧嗒”吸得正急,辛辣呛人的劣质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,像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。他干瘦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。“今年……怕是不成了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,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,“老天爷不开眼,坡地那点苞米,穗子瘪得跟没吃饱的鸡嗉子似的。河滩那两亩薄田,水一退,全是沙子石头,能收回种子就算老天爷赏饭了。”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桌上那盆稀得能数清米粒的粟米粥,又落在角落里那堆码得整整齐齐、却明显分量不足的干柴上,“冬里的柴火还没备齐,眼瞅着又该预备过冬的粮食……还有,开春欠着王财主家的那笔谷子……”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沉甸甸地砸在桌上,也砸在每个人的心头。父亲古大山坐在一条缺了腿、用石头垫着的长凳上,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,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用力地*...